◎共同的秘密◎

顧宇歪著腦袋看她, 還有些好奇，就伸手扯扯她的袖子，天真地問道, “姐，你看什麽呢？”

他聲音不輕不重的, 剛好她聽得清清楚楚, 就忍不住往廚房瞥去一眼，見他沒有回頭，就慶幸油煙機開著呢, 還是那種老式的，聲音特別重。她心虛地收回視線, 將自己的袖子從小家夥的小胖手裏扯出來, 沖他撇撇嘴, “看什麽, 看你呢。”

小家夥學她的樣子也撇撇嘴，“根本沒有啦，你看我……”“哥啦”的字眼還沒出口, 他就讓心虛的郭曼薇給捂了嘴。

他眼睛瞪得圓溜溜的。

郭曼薇朝他笑得親切, 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來，“好好說話知道不？”

小家夥特別能看眼色, 趕緊用力地點頭。

郭曼薇放開手, 小家夥得了機會趕緊就跳起來跑走, 跑到廚房裏，抱住顧昱晨的腿，“哥, 救命呀, 姐她要咬我呢, 好壞呀……”

把人氣得牙癢癢，她真想將人從廚房裏拎出來，剛走過去，就對上顧昱晨的臉，他眉頭輕擰，“怎麽又跟阿宇鬧上了？”

一句話，就能叫她硬著脖子非得要跟人論個理——但對上顧昱晨嘛，她就有點兒漏氣，不由顧左右而言他，“有嗎？有嗎？沒有的事，我告訴你呢，你不能胡說八道的。”

還想將臟水往別人身上潑——

瞧瞧她那樣子，硬著脖子，還偏過腦袋，簡直能叫人覺得好笑，偏她還不能發現，就跟個鼓鼓的青蛙似的。他就不免就稍柔和了眼神，“我也沒說什麽，你別激動。”

他不說還好，一說她就激動了好不好——她就翻白眼，還是不想再跟他吵架，因為吵架這種事，就她一個人在發脾氣，他任由她自己在那裏說，一點氣氛都沒有，讓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要生氣，還是算了。她深呼吸，又深呼吸一下，不想理他了。

以前他怎麽對她的，她現在就怎麽對他。

顧昱晨見繃著臉不說話，也沒回頭，眼底便染了一絲暗沈，回過身去將蝦都盛到盤子裏，看個頭飽滿的蝦，油金黃亮的，看著有那麽一點兒樣子。“阿宇，把蝦端到桌上去。”

顧宇不知道他自己是造成他們之間尷尬的原因，他一聽到吩咐，就趕緊兒地站起來，兩只小胖手就去端盤子，看著盤子裏的蝦，眼睛亮亮的，“哥，我能先吃一只嗎？”

巴巴的，就想被餵食，叫人看了心軟。小家夥有點像他，又有點兒像她，他們都是各自隨了父母的，奇異的是在顧宇身上將優點都綜合了起來，這樣瞧著他，他也是頂不住，就有了個主意，往郭曼薇那裏掃了一眼，就彎腰湊到他耳邊說，“問問你姐看看，能不能讓你吃？也問問你姐，要不要吃？”

顧宇看看他，又看看她姐，覺得大人的套路真多，也看出來哥這裏怕姐——小孩子天真的想法，就覺得他問他哥能不能吃蝦，他哥說要看他姐，那麽就他姐比較厲害，還得都向他姐比較好，踮起腳把盤子放在桌上，他就吧吧嗒嗒地走向沙發上的郭曼薇，“姐，我能吃蝦嗎？”

沒等他姐回答，他又乖巧地加上一句，“姐，你要不要吃？”

郭曼薇還沒見過他這麽乖巧的模樣，到有些訝異，反正他給她的印象就是愛哭包，現在還能問她吃不吃的，簡直了，就跟看外星人一樣的，“真叫我吃呀？”

瞧瞧她個神情，還不相信。

他還巴巴地看著她，胖乎乎的臉蛋上有雙圓溜溜的眼睛，就這麽瞧著心就軟了，他其實很像顧昱晨，與她也有一點兒相像，也是隨了秦女士的容貌——她不免站起來，“嗯，真叫你吃的，吃一只，待會兒吃飯再吃。”

小家夥高興死了，就吧吧嗒嗒地再往桌前去，剛要伸手去拿，又看看自己的手，吧吧嗒嗒地跑向廚房，指指筷子，“哥，給我拿雙筷子。”

顧昱晨拿了筷子給他，見他吧吧嗒嗒地去吃蝦，就瞧見郭曼薇過來了，也拿雙筷子給她。

她盯著遞到面前的筷子，猶豫了一下，反而把筷子推回去，“坐著，我來炒年糕。”

螃蟹已經切好了，放在盤子裏，她也不理顧昱晨是不是走開了，就彎腰去打開櫥櫃取了番薯粉出來，往已經切好的是螃蟹上倒了點，手上也套了一次性的手套，將粉與螃蟹一起生腌起來。姜絲、大蒜都切好了，她又從冰箱裏找了塊肉，切成細細的條狀，然後就起鍋放油了，再把肉條放入油鍋裏，鍋裏就“滋滋”作響。

她以前是怕油的，現在到也不怕了，見差不多了，就將螃蟹往鍋裏一放，頓時就劈哩啪啦的油爆聲，聽上去就可怕——她趕緊就用鍋鏟往鍋裏鏟著，叫螃蟹塊兒不至於焦糊在鍋底，又將大蒜沫兒、姜絲都放了進去，一時間，蒜跟生姜的香味，伴隨螃蟹的鮮味都出來了。

她看著螃蟹殼的顏色漸漸變紅，平時她就愛吃這個，煮起來也特別的有感覺，見火候也差不多了，趕緊把切好的年粉倒入鍋裏一起炒，炒得都沾了顏色後她才放了一點鹽，再炒了兩三下，才在鍋裏放入水，將將地沒過年糕，就蓋上鍋蓋開始燜煮了。

顧昱晨見她動作熟練，也不覺得是什麽怪事，她一向愛吃年糕，還愛吃慈城年糕，讓他也跟著她換了口味，又想起來放在車後備廂裏的年糕，“我下樓一下。”

只聽得一句，她回頭就見了個影子，門也關上了。

她就對上小家夥心虛的臉，桌上有一只蝦殼了，他手裏頭還拿著蝦在剝。

“姐，我先剝著，等會吃。”小家夥被抓個正著，連忙替自己辯解。

叫郭曼薇又好氣又好笑的，“吃吧，別吃太多，等會還得吃年糕知道不？”

見小家夥點點頭，她就問他，“你哥呢，怎麽就走了？”

小家夥也是一臉的懵逼，“說下樓一下。”

郭曼薇連忙往陽臺走，陽臺上裝著窗子，將陽臺都弄入了房子的空間裏，就這麽站著就能看見顧昱晨走向不遠處的車子，那車子黑色，黑乎乎地停在那裏，他直接走向了後備廂，從後頭提了一箱子東西出來。

她下意識地瞇了眼睛看過去，見上面畫著年糕的樣子——

不由輕笑出聲。

倏地，他擡頭，剛好就看到了她。

她莫名地覺得臉上一燒，趕緊從陽臺前退開，心兒砰砰跳得厲害，想著也是這眼睛該呀，做了手術看什麽都清楚，連他手上提的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
顧昱晨分明是看見了她的，看得格外的清楚，她站在陽臺上，陽臺的燈亮著，落在她身上，好似給她染上一層溫柔的光芒，瞬間就映他眼裏，叫他的眼裏都生了光般——他一時站在那裏回味，也瞬間想到了那會兒，那會兒他們都還小。

她是個歡快的同學，初中那會是男女分桌，不像小時候男女混桌，那會她還不高，他也不高，他是高中時才開始長高，挺巧的是她也高中開始拔條。念書的時候，也不總在同排坐著的，教室裏四排，中間兩排靠一起的，再左右靠墻兩排。有次輪到換位子，剛巧他們都到了中間，而且是同個橫排，她坐在裏側，他也坐在裏側，就成了個不同桌的同桌。

她跟誰都處得好，還是班上的學習委員，跟她最要好的還是林如。她還有點兇。

他看她一眼都不敢，太兇。

但是中考完了，他看見她在哭。

那時候街上還有那種IC卡電話亭，她躲在裏面哭，哭得雙肩顫抖。

他站在角落裏好久沒敢上前去問她怎麽哭了，她哭了很短的時間，身上大概也沒有紙巾帶著，就用手胡亂地抹了眼睛就走了。

後來，他們都上了高中，還是同班的，就這麽一所重點高中，當然是同校的。

他那會學會了抽煙，蹲在那頭抽煙，就嘗嘗味兒，到沒想到下頭還來了個人，剛想把煙給按了，就見她四處裏張望了一下，沒見著人，又松口氣地從口袋裏掏出煙來，一包那種就兩三塊錢的煙，看得他眉頭皺起。她在抽煙，大概是第一次抽，煙都沒點著。

他甚至還聽見她在罵人，“草……”

他聽著就忍不住笑出聲，就見她嘴裏頭叨著剛點著的煙，好像見著他了，眼睛慢慢地就瞪大了。

那種驚慌失措的模樣就跟烙印似的一直在他心上，他當時就忍不住笑了。

她沖他翻白眼，把煙踩地下了，兩手插著腰，“笑鬼呀，沒見過人抽煙呀！”

他當時大概也是鬼迷心竅了，自個手裏頭還拿著煙，還要跟她懟著來，“是呀，沒見過你這樣不會抽煙還要抽的。”

她臉上就氣鼓鼓的，讓他頓時就想到了青蛙。

“你會抽，你會抽，抽不死你！”她當時惡狠狠地罵他，憤憤地轉身走了。

他忍不住又笑，回到教室看到她已經在位子上坐著了，他看過去，她就別開臉。

莫名地，他就覺得好像兩個人在這一刻有了共同的秘密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星期五早上參加學雷鋒活動去了，反正有空就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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